麦田

时间:2018-03-23 点击数: 供稿: 发布者:zwx 审核人:郭鹏

村南是河,河南是山。河与山中间有一大片农田,可引水浇灌。村民们因地制宜,将那片农田都种成了麦子。每到夏天,麦浪随风翻滚,景象煞是壮观。

但那片区域没有我家的田地,我们种不了麦子。对于那些可以放开肚子吃馒头的人家,我甚是羡慕。

一天,爸回来说,他觉得村子最东边山脚下的那块荒地,开垦一下能种麦子。那块地约一亩半。妈坚决反对,她说那块地不光是开垦难的问题,更重要的是地势过高,无法浇水。爸说他看过了,如果沿山脚挖一条长渠,是可以引水浇灌的。我在一旁高兴地嚷嚷:“我和爸一起去挖渠。”妈最后同意了。

 

深秋,地里的庄稼都已收割完毕。一个周六的上午,我们全家奔往那块从未开垦过的荒地。

那块地并不平整,拳头大的乱石到处都是,里面还有不少蒿草与荆棘丛。妈说不如算了,这么个地方根本种不了麦子,爸说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。说干就干,我们先将地里的一些乱石扔到外面,又将那些蒿草与荆棘丛铲掉。接下来,便开始犁地。妈在前面赶牛,我和爸在后面扶犁。犁铧所到之处,黄色的浮沙即刻被掩埋,一层久藏的黑土露出地面,如若壮汉黝黑的肌肤。爸说这是块好田。

田犁好耙毕,全家又去打田埂。那年,我十二岁,个子不高,体格不壮,连铁锹用得都不怎么熟练。刚干了半个小时的活,便开始腰酸背痛,双手被铁锹把子磨起了水泡。爸看着我的样子笑了,说:“都十二了,还不会干农活儿!我十二岁那会儿,比你强多了。”妈说别听他的,累了就歇一会儿,但我并没有去休息,反而干得更为卖劲儿。

田埂打好后,爸又带我去挖水渠。只要不上课,我就会扛起铁锹奔往那个地方。手上的那些水泡早已破裂,渐渐变成硬茧。我们断断续续挖了一个多月,那条长约800米的水渠终于挖通。

第二年的春天,我们也像别人家一样,将麦田分成小畦,然后开始播种。

没过多少时日,麦苗长出来了,齐齐整整,如若列队做操的小学生们,纯真可爱,朝气蓬勃。

那块麦田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,我有时带了书,坐在田埂上读,那些麦苗似乎都伸长了脖子在认真听。

天旱时,每隔半个月就需要浇一次水。爸和我扛着铁锹,挖开河道,河水的流量并不大,干涸的渠道必须喝足了,才能让水流到我家的麦田,水浇好一畦,我和爸用土堵住,再挖开另一畦,虽然只有亩半地,但有时我们需要浇到月亮当空才能收工。手拿铁锹站在麦田中,望着天空中那轮金黄的圆月,不知为何我总会想到鲁迅笔下的闰土。

麦子出穗了,我家的麦子长得真好啊,谁见了谁夸。穗上长长的麦芒炫显着它们的硕壮与骄傲,偶有强风吹来,麦浪汹涌起伏,但风过之后,它们依然昂首挺胸。

夏天一个炎热的午后,天空突然阴云密布。倾刻间,狂风暴雨袭来,中间还夹杂着冰雹。爸说:“坏了,麦子!”妈虽然说:“山跟前或许不会下冰雹。”但她还是满腹忧虑地望着窗外,我的心悬在嗓子眼儿。

雨一停,我们全家急急赶往麦田。一到地头,妈便哭了。所有的麦子已经被无情的冰雹打得七零八落、一片狼藉。艰辛的劳动全都付之东流,收获的希望倾刻间化为泡影。生命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如此脆弱、无助,我的眼泪刷地涌出。爸长叹一声,蹲在地头,点着烟,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。

第二年春天,又到了播种的季节。妈说那块地种土豆吧,省力也省心,爸不同意,他说:“还是种麦子吧,收点麦子,吃白面方便。”

我与爸又开始了我们的劳动,我的体格比以往健壮了许多,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。

播种。浇水。施肥。我们孜孜地耕耘着那片麦田。

这一年麦苗的长势比前一年还好。

那年七月,麦子又已抽穗,麦浪涌动,景象仍是那样壮观。我像以前一样,常去守望着那块麦田,守望着一份丰收的希望。

爸说再有二十多天,麦子就熟了,我听了非常激动。

一天,天气异常闷热。中午时分,突然黑云压山,狂风大作,倾刻间大雨如注,院子平地起水。我站在窗前,紧张地盯着屋外肆虐的骤雨,看里面是否又夹杂着可怕的冰雹,好在没有。正当我庆幸之时,却传来山洪的声音。那哄隆隆的巨响,让人听得胆颤心惊。爸说:“不好,麦田可能会被淹没。”我的手心里早已攥出了一把冷汗,心里默念着,千万别淹掉村里的麦田!

第二天,河里的洪水退去,我们全家跑去麦田,河与山之间的那些麦田都已被淹得不成样子。我们站在地头,望着那一片了无生机的泥浆和几根在泥浆之上苟延残喘的麦穗,内心掠过无限的悲凉,泪突然顺颊而下。妈边哭边说:“一年的血汗又都白下了。”爸蹲在地头,双眼无神,只是从怀中掏出了烟,用抖动的手划着了火柴。我知道他内心的失落与酸楚。

又是一个春天,再次到了播种的季节。

 

爸还要种麦子。没等妈阻拦,我便说:“爸,还是种土豆吧。我们费了那么大劲,到现在连一颗麦子都没收回来。今年谁知还会发生什么灾害!”爸看着我,一脸严肃地说:“不管能不能收获,我们都要好好耕种!只有种,你才可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放开肚子吃馒头。”听完爸的话,我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那年,我十五岁,个头蹿高了不少,体格比以往愈加健壮,各种农活也干得越来越好,尤其是不管抓多久的铁锹把子,手上都不会再起水泡,另外,我还在劳动中得到了一份满足与快乐。确实,劳动不仅可以强健我们的体魄,也可以历炼我们的心性。

不知是山洪为这块土地带来了营养,还是前两年的麦苗转化成了最好的肥料,麦子的长势居然还要胜过往年,那麦田成了全村人最看好的一块地。

我经常一个人去给麦田浇水。我还是喜欢坐在田埂上读书,读累了,就看看周围的美景,蓝天,白云,高山,河水,还有那如同少年心潮一样涌动的麦浪。

那一年,居然相安无事,既无冰雹的突袭,也无洪水的扫荡,所以,麦子熟了,金黄的麦穗饱满沉实,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。

我与爸妈一起去割麦子,我飞快地挥动着镰刀,竟然赶在了他们前面,爸呵呵一笑,说我长大了。

那年,亩半的麦子居然收获了足足五大麻袋。我激动地说:“妈,我要放开肚子吃馒头!”妈笑了,爸也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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