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那片莜麦越过石砌的时光

只剩下，那片莜麦地。焦黄

瞳孔里的忧郁，被打了镇定剂

一如焦黄的泥土

咧着干瘪的唇

失去水分的空气里，弥散着

苜蓿草幽兰的光

这是一个无雨的季节，干旱的标签

被太阳光折射在汗珠里

一片沙打旺，正威风凛凛地向他宣战

莜麦的土地，弃城，缴械

颗粒饱满的穗子哟

曾经高高垒起，汉家粮仓

他的目光游移到了遥远

坚持，聆听

一串串夏日的铃铛越过石砌的墙

也越过石砌的时光

但一把把锈迹斑斑的大锁

把焦黄的莜麦

连同他，一起锁在孤单里

二

途经乌兰哈达火山口

途经这里，一片火红或漆黑

阳光是静止的，仿佛听见了岁月的鼾声

沉寂着万籁霜天

一觉，千年；再一觉，万年

只不愿回想，匆匆那年

痉挛着的最黑的夜，光痛苦地坠落

绕过耳际的风似乎还在低泣

最深的裂口，血性的因子喷涌

染红了蓝天碧草，焦灼了山峦大地

世界在火舌的追逐中逃亡

匆匆那年，注定是排山倒海的日子，注定血浆翻腾，风云变色，万物齐殇

执一块溶石，轻轻的，无数个裂孔仿佛是被掏空了肝脏与血肉的骨骼。再在骨骼里驻满回声

听，时光的脚步，匆匆

冷却后的岩浆却精神寒爽

在白花花的日光下，袒露着真诚

似发出一种信号，有一种神秘让我们永远无法驾驭

就像我们，永远无法塑造大地的灵魂

三

致爱人

门前的那条小路。笔直，幽静

敞开岁月的怀

一把把逃掉的光阴，就这样

清晰地露出来

站成小路上的风景

我和你，成了风景里的全部

温一壶酒，对酌

胸腔里滑过的味道渐渐苏醒

我埋下头颅

聆听你不朽的呼吸

流火的日子，与这个冬夜水乳交融

我们都是原野上的孩子

喜欢草木拔节的声响。喜欢

在静谧的时光里，感激青春

感激野性的痛感

感激被树荫切割下来的阳光

依然斑驳地洒在身上

四

心门之外——写给母亲

光阴的绝症，一患

十年，二十年，三十年……

四方的小院成了一个井字

刚好，像一块绣帕

我知道了，悲从何来

黑暗的潮头不用立起来

月光早爬上窗台

推开一扇半掩的门

抚摸，光滑的寂静

心却去了比远方更远的地方

回头路，真的好长

长过那根挽着风筝的线

从原点到原点

但在历经着万水千山

五

清晨，大雾弥漫

清晨，大雾弥漫

我隐约地看到

一棵茂盛的树

正缓缓地飘过秋季

叶在飘，根也在飘

像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杜甫

已飘落在一只乌篷船里

与某人对酌

把秋季的汉语带入永恒

六

小寒之后，我把乡愁抗在肩上

重新觅一份乡愁

没有雪的冬天让人忘记了思念

小寒之后，还是没有

高耸的楼台屏蔽掉

乳白色的炊烟

在黑暗中躺下，竟然面对着

自己的童年

小寒，大寒

母亲用双手分割着时令

给消瘦的山川和河流

给低矮的天空和茅屋

带去雪花的爱

而我只愿

蹲在雪地里

把自己的双手双脚

深深埋在，那一片虚无里